逃避不可耻但没用（4）
*基本上是逃耻的设定，程序员陈和音乐学院毕业生杨，前后没意义。
清晨，一切如常。他依稀记得昨天杨博尧隔着睡衣扣住他的手腕问他，你多久没有摸过琴弦了？过程里他触碰他的指尖，卧室中昏暗地恰到好处的台灯笼罩住他们的侧脸，他确认看到了他眼里的默许。
他们竭力向对方发问，希冀着得到回答。他记得杨博尧说，“你当我是什么？只存在在你家的你幻想的实体吗？”还未等他开口他便自己答道，“可我不是，我是该死的现实中的人。”
衣架上挂着平整的套装，桌上摆好了装盒的早餐，杨博尧凌晨发来的消息躺在他的手机里：东西都在老地方，我有事先出门。
有什么事是需要你凌晨3点去做的吗？陈韦丞感到好笑，但尴尬随即快速地席卷他的所有感官，他想起昨晚欲望褪去后他神志不清地问出“所以你是自愿的吧，合同里有专门的条目，如果你不是自愿我需要赔偿。”他记起对方困惑又无语的神情，也记得他留下的那个吻。
晚上下班后他约同事出去吃饭，借此逃避面对或空无一人或充斥尴尬的公寓。
“你最近一次有心动的感觉是什么时候？”他们喝了一点酒，他借机发问。
“大概是我推祝我生日快乐吧？”同事嘴角泛起克制的微笑，“问这个干嘛？”
“你会介意你们之间掺杂的除了单纯情感以外的东西吗，比如你必须花钱才能同她说话，比如你将某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寄托在她身上，比如她想从你这里得到人气与广泛的爱，以连接你和她所谓的梦想。”
“你觉得爱是什么东西呢？干净但空虚的……我难以想象的东西？”
“我不知道，我只是不想将爱与自身欲望的延伸、不对等关系中的控制和非健康愿望的实现弄混。”
“但爱就只是爱而已。你说得都对，我爱她的外表，爱她的应对，也爱她对梦想的追求。我们相互索取和利用。我认为爱不会因此变得不单纯，因为爱就是这些东西的集合，是集合本身。”他举起酒杯，“你问我为什么爱啤酒，我会说我爱酒精对神经的麻痹，爱掺杂着二氧化碳的冰爽，爱苦中带着香气和清甜的口感。如果我说我只是单纯地爱啤酒本身，那么我爱的仅仅是凋零又虚无的名词。”
“你还真是……十分现实主义呢。”
“心动很难诶，”他拍他的肩膀，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，“与其分辨它的成分，不如先抓住它不要让它溜走。”
杨博尧果然不在家，他索性打开笔记本加班，就在他快要完成一个逻辑的实现时，他看到房门被打开，男人跌撞进门，不忘将钥匙放好，再瘫倒在地上，温顺得像只缅因猫。
“喂，我带你去床上睡。”看到喝醉失去意识的男人，他放松了很多，对方帮他逃避了展开对话的可能性。
“你不用管我，”他没有睁开眼睛，“明天我会准备好早饭。”
这让他进退两难，他感到自己不该放任他躺在地板上，同时又想尊重他的意愿。于是他抱来毯子垫在他身下，并为他盖上被子，过程中杨博尧没有反对，大概是睡着了。他为他关灯，临走时轻声叮嘱，“旁边放了漱口水和水杯，醒来就去床上睡吧。”
“我去见妈妈了。”
他听到轻不可闻的声音，不确定自己是否听错了。
“于你而言，家人是什么呢，他们处在你人生中什么样的位置？”
“要聊聊吗？”他停下脚步坐在他身边，“小时候家人像引导着我的车头，不知何时车头不见了，剩下绵延到远方的轨道。直到有天我不愿按照轨道行驶，它便消散变成了耳边温和的、带有植物气味的风。我眼前一望无际，我停下来问风，风也安静地等我。我开始启动奔驰，风也包裹着我呼啸而过。”
“如何能和风对话？”他真诚发问，“对我来说，家人像地平线处的车厢。小时候我以为只要努力，我一定可以追上它，因为我能看到它就在那里。但如今它还在那里，我知道我没法追上地平线。”
“追逐的过程里你能看到身边的景色吗，你能闻到植物生长的气味吗？”
“我可以，但我专注于让自己变得更快。”
“追上能怎么样呢？”
“得到认可、赞许、安全感和……”
“爱吗？”
“也许包含。”
“你认为爱是需要努力才能得到的吗？”
“人是天然该被爱的吗？”他在被子中加速了喘息，听起来很不舒服，“凭什么呢？你天然地爱谁吗？”
“我天然地爱很多，爱音乐，爱逻辑，爱知识，爱人。倒是杨博尧，你究竟是在追逐地平线还是害怕探索旷野？”
他没有等到他的回答。
“追逐远方的车厢很安全，是不是？”他没有放过他，“追随着家人的脚步，在打造好的秩序里前行，很辛苦但正确又安全。你的目光里没有周遭也没有你自己，你在害怕什么呢？”
“我怕秩序的倒塌，我怕失去与车厢的联结。如果没有目标，我不知道我要如何存在。”
“杨博尧，存在不需要理由，被爱也不需要理由。无论你是否脱轨，无论车厢是否消失在你的视野，即使你处在没有目标也没有轨道的黑夜里，你都切实地存在着。也许有人爱你，也许有人恨你，也许没人看到你。但没关系，你存在着，你已经如此存在着。”夜深了，他望着窗外漆黑的房屋，像抚摸婴儿那样哄他入睡。
tb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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